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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 小美人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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波音又寫了幾個字,擡頭看著大師父,寫不下去了。為什麽?羊皮紙就那麽大,筆又那麽粗,就夠寫那麽幾個詞的。看她寫字的都著急,可也沒辦法,誰出門帶一摞羊皮紙?這年頭會寫字的人都少!

剛被踹到地上的海巫婆撥開人群走了過來,大師父一擡手,你給我離遠點兒,我怕你要害人。

海巫婆她也沒理大師父,一手扶著腰,兩腳一夾三尖戟,騰空而起,從窗戶鉆進了白樓裏,聽得裏面幾個女人尖叫哭鬧的聲音,再眨眼她把一美婦人給揪了出來。這女人正是王太後,她高高盤著頭發,帶著鋥亮的白金皇冠,一身的皮草衣裳,臉上表情很憤怒,她一邊掙紮一邊喊救駕。但海巫婆穿得又臟又破,渾身散發著腥臭味,臉上還長了黴的瘤子,惡心!可怕!誰也不敢上前。

王太後又喊兒子,她擡頭往白樓裏看,兒子護著懷裏的烏克公主,正低頭安慰美人。王太後一跺腳,兒子太不成器了!

海巫婆從懷裏哆哆嗦嗦摸出一把刀來,“叮當”一聲扔到波音面前,嘶啞著聲音道:“小公主,誰拔了你的舌頭,你就把刀插到誰的胸膛去。”

這是教唆殺人,好端端一個小姑娘,能讓你給帶壞了?大師父不答應。波音聽他的話,沒伸手去拿刀。海巫婆一看這麽不配合,急了,一把將王太後拉到了波音跟前,舉起刀對著王太後心口就紮,王太後沒有坐以待斃,她扭身要跑,這一刀就紮在了胳膊上,她扭著一甩,一串兒血落在了波音身上。

波音嚇了一跳,拽著大師父的胳膊,驚慌道:“好多血!”

周圍的人一片嘩然,剛看得真真的,姑娘沒舌頭,怎麽忽然就能說話了?王太後的血這麽靈?要不咱也上去接點兒?有人拿著瓶子有人拿著盆,都往前擠,侍衛隊怕巫婆怕妖怪可不怕人,他們圍成了人墻擋著。

海巫婆瞥了波音一眼,道:“說話吧。”

波音感激地沖她笑笑,開口把她知道的娓娓道來,那王後站在一旁,高昂著頭,看上去似乎自有一腔正氣。

“在場上了年紀的應該還記得,十八年前,荷蘭公主乘海船而來,要嫁給克裏斯欽國王,婚船行至海峽中間,翻了,這親事就沒談成。一年多後,重新選了挪因國的公主,送來成親 。

“挪因國你們更清楚,與丹麥更近,就隔著一道淺淺的海峽,兩國紛爭不少。這公主其實算是送來和親的,隨行送嫁的人很少。”

在場的有知道的都點點頭,當年這王太後嫁過來的時候確實寒酸,一共就來了兩輛馬車,嫁妝約等於無,滿城的人背地裏都笑話,就是沒落貴族的小姐,也比她嫁得好看些。挪因公主雖然嫁過來寒酸,克裏斯欽卻沒因此就輕視她,兩人相敬如賓,過了小半輩子,生了一個全民喜愛的王子,成就了一段佳話。

這裏面難道有什麽隱情嗎?

“挪因公主來的時候,帶了一個貼身的侍女,那是挪因的王室擔心公主半路跑了,派來監視她的。此公主是挪因老國王的情婦所生,那情婦後來沒再跟著老國王,公主在王宮中就很不受待見,這次與敵國和親,就把她送來了,怕她跑了,才派了那貼身的侍女。這侍女一路跟著,風餐露宿,心裏不平衡,她心想,你受苦那是應該的,你要嫁人去,我這麽辛苦圖什麽啊?就為了換個地方當宮女?趁著公主野外便溺的功夫,一刀把人砍了,換上了公主的衣服,帶上了面紗,說侍女摔下山死了。隨行護送的兩個侍衛也沒在意到,都想著趕緊送到丹麥王城,他們倆好早些回家。

“那個冒充挪因公主的,正是眼前這個女人!她怕我把真相說出去,拔了我的舌頭,給我安上了女巫的名頭,要燒死我滅口!”波音說到激動處,一拍尾巴,塵土飛揚。

“呸呸!”王太後狼狽地吐著嘴裏的塵土,一手捂著胳膊的傷口,憤怒道:“你空口無憑!”這事兒當年她做得特別幹凈,連根頭發絲兒都沒帶走,就算這個妖女知道了,她也沒證據!

這話要是黃大郎說的,大師父將信將疑,可這話從波音的口中出來,他確信無疑!低頭對波音道:“孩子,把你的證據拿出來,甩她一臉!”

波音抿抿嘴,湊著大師父的耳朵,小聲道:“我做夢夢見的……”

“啊?”

“您別急,我本來也不信,趁著沒人問了王太後,她當時臉色就變了,還問我怎麽知道的,她說漏了嘴。”

大師父心說,你才是說漏了嘴的那個!孩子你要這樣,我怎麽放心把你嫁給雷德裏克,日後留在宮中,你還不得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?眼看著人群中又議論起來,王太後的威信自然比一個人身魚尾的妖怪要高,人們信任的天平開始向錯誤的地方傾斜了。

大師父把波音的話仔細一回想,無風不起浪,空穴不來風,真有這事兒,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讓她夢見,問:“你做那夢之前,可曾碰到什麽奇怪的人?又或者碰了奇怪的東西,吃過奇怪的東西?”

波音想了想,有。那時她聽大師父的話,尋找與之前沈船公主有關的消息,她一方面在王宮中摸索線索,一方面常常與姐姐們交流,姐姐們游起來快,能打探到荷蘭國的消息。姐妹幾個常常就在海邊上又或者是入海的小溪邊聚會交流。一日黃昏,她在小溪邊等著,腳底又酸又痛,她就脫了鞋在河水裏淌著走,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個骨頭渣子,撿起來一看,好大一個骷髏頭!不過不是人的,是個馬頭。波音順手就把馬頭扔到了一邊,回去就做了那個夢,夢得真真切切,連那公主頭上是什麽頭飾,侍女帶了幾個手鐲都看得清清楚楚!

把事情一說,大師父招手讓黃大郎去找那個馬頭,黃大郎剛點頭,那一排的天鵝仿佛聽得懂人話,拍著翅膀飛走了,留了一只繞著大師父拍著翅膀叫,似乎是說別急,它們去找。黃大郎樂得偷懶,坐下不走了。

眾人頂著太陽等著,有人給小人魚送水,大家僵持著。過了一會兒,天上一陣黑雲過來,那些個天鵝回來了,為首的嘴裏叼著個馬頭的骷髏,放在了大師父跟前。白骨森森,什麽痕跡都沒有,大家都看不明白,一頭霧水。再看王太後,別人離得遠看不出來,大師父瞧得真切,她臉上的肌肉僵硬了。

有問題!

怎麽才能讓這馬頭開口說話呢?丹麥可是個民主的社會,它不開口,眾人無法信服,這官司就不能完,波音的女巫身份洗不幹凈,連大師父都會受牽連。

好在赫爾迦當初給了大師父一瓣藍蓮花,能起死人肉白骨。大師父拿出來,按在了馬的頭骨上,藍色的汁液破皮而出往下流,眨眼的功夫,這只馬頭上肉長出來了,皮毛也長出來了,眼珠子左右觀瞧,張開嘴開口說話:“勞駕,幫我對著那個穿得最好的女人,我要跟她講理。”

臣民們都看傻了,今天這熱鬧可真賺到了,這輩子的稀奇事兒全遇上了!

大師父把馬頭抱著,對著王太後,馬頭的嘴巴一張一合,滔滔不絕地就說開了:“薩麗你不厚道啊,你殺人就算了,我是一匹馬,我千裏迢迢來跟你講理,你怎麽連我也殺了呢?

“是,沒錯,你殺了咱家的落魄公主,裝成了她的模樣,要騎她的馬走,我可以理解,我心想著沒幹活也不好意思吃糧,就一路悄悄跟在後面,直到你到了王宮,見你平平安安,我也準備放馬歸山,走前跟你道別了一句,沒想到你竟然殺了我?你怎麽這麽絕情啊?你太討厭了!長得漂亮的姑娘就會騙人!你為什麽要殺我?你說,你為什麽要殺我?你今天要不說清楚了,我跟你沒完!你說啊,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,你倒是說啊!”

本名薩麗的王太後被吵得腦瓜子嗡嗡直叫,脫口而出:“怪就怪你會說人話!”說罷捂住了嘴。

真相大白!這話變相就承認了殺挪因公主,替嫁克裏斯欽的事實。

一直砸樓上觀望的雷德裏克搖搖欲墜,他怎麽也沒想到,自己高貴的母親竟然只是一個侍女。

有人高喊一聲,燒死這個毒婦!喊的人越來越多,震徹九霄,連剛進城門的一些人都聽見了。這些人是各國的親王、貴族,來恭賀雷德裏克明日大婚的,薩德瑞國王身為雷德裏克的好友,甚至帶著王後親自來了。這些人一進城中沒人來接,反而聽到不遠處有震天的喊聲,駕著馬車也往廣場去,一進去,正看到一位傳言亡故了的克裏斯欽國王站在廣場正中,揮手讓大家肅靜。

“稍安勿躁!自古殺人償命,王太後自然也不能例外,這件事交由刑部去處理,大家不要太過激動,濫用私行!尤其是火燒這種刑法,是很不道德、很惡心的,這讓人以後怎麽吃烤肉?怎麽用柴火?”大師父一說,有幾個以前看過火刑的,捂著心口想吐。

“把薩麗拖下去,關押收監。”

“不!”雷德裏克高喊一聲,從樓上飛奔而下,沖到大師父面前,怒吼道:“現在我才是國王,你不能這樣對待我的母親!”他說著拽過母親的手,往外走。

大師父又給拽了回來,問:“弒父之人,也能繼承王位?”接著把當初在海船上的事情一說,又揚著脖子給眾人看傷口,他問:“雷德裏克,你摸著良心告訴我,你殺的可是你的親生父親,你安心嗎?”

字字誅心!雷德裏克本身也不是什麽惡大奸大惡之徒,當初殺父之事也是母親全權策劃,他只負責默認和協助,如今母親的事情已經讓他崩潰了,父親又在大庭廣眾之下,揭開了他罪惡的面紗,雷德裏克到底只是個十六歲的大孩子,連朝堂都沒坐過,兩腿一軟,跪在了地上。

百姓們從興奮變為了慌張,這種事情都讓我們看到了,不會滅口吧?再一看,不少國家的使臣都在,不能連他們都殺了,心中安定。

“來人,將雷德裏克□□。”

上來幾個人,把雷德裏克拿住了,摘下了他的王冠,拖了下去。

事情算是風平浪靜了,士兵們驅散人群,各國的使臣都去了旅館,大臣們擁簇著大師父返回王宮。大師父讓他們等等,他要先送波音回歸大海。

推著小車還沒走出兩步,海巫婆上前把二人攔了下來,她一笑,露出一口與之不配的整齊白牙,道:“克裏斯欽,你得娶她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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